狂人歌。

其他不说什么了，我永远喜欢排球！！

影及/及影无差！不过本人更吃影及一些嘿嘿嘿嘿嘿

其七    及川彻欣赏表情凶狠的孩子。

那是，影山飞雄刚刚加入北川第一中学排球部之后不久发生的事情。

喧嚣的赛场，体育馆的灯光，印象模糊的对手，倒扣过来的记分牌。一年级生暂且无法上场比赛，影山飞雄坐在场边捉紧双边膝盖，心脏扑通通地跳。仍对排球一知半解的同级生们不知道他为什么紧张，团坐在一起小声或大声地议论这个怪男孩——影山什么也没有听见，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排球跃动的轨迹与触地闷响，其他一概被直来直去的单纯大脑所过滤。

他看见一双手撕裂战局，那个人高高起跃，掌根到指尖律动出美妙的弧线，那颗球仿佛是被他驯服的宠物一般，乖乖落到了最完美的位置上。随着一记重扣，僵持的局面被打破，北川第一率先抢到局点，这之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终场哨声响起时头顶的观众席爆发出巨大的鼓掌声，浪潮般的赞美源源不断地淹没了此刻、场上的英雄。明明是看得最认真的观众，影山被同部拽起来拥抱时的反应却很愣，他仍沉浸在最后那一发有如神迹般的精彩传球之中，以至于还没能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变成胜者队伍中的一员了。

传出那个好球的二传手此刻正被队友们围在中间——他们的手拥抱着他，间或落在他的头顶将那一头打理过的细软发丝揉得乱蓬蓬，无数根手指挂在他清瘦的肩膀上，而他本人则笑着，鼻尖到眼周皆是红彤彤的。那一副秀致五官尚且青涩，与这近乎天真的红色两相搭配，形容可怜可爱。

那时候影山仅仅是觉得他厉害。及川彻，这是他排球生涯之中首次发自内心崇拜过的选手，是他最初的目标、首次定位的高峰，他的前辈，最早的引路人。彼时及川还比影山高好些，身板瘦长，英俊得半熟未熟，笑起来倒是好看得一塌糊涂。影山在例行公事以外没有怎么同他说过话，尽管这个前辈相较其他人看起来要好说话得多，但那种近乎天敌间化学反应一般的敬畏感仿佛与生俱来，常常让影山没来由的紧张。

饶是如此。影山想，饶是如此，那也是他能欣赏范围内、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了。

赛后的清理工作无疑是要交给他们这些一年级来做的。刚刚获得一场惊险胜利的前辈们需要盐分和糖分来填补疲劳过度的身体，赛后聚餐也因此成了传统之一。影山握着拖把柄边走边琢磨片刻前赛中的几个亮点，抬脚将将跨入体育馆时听见一声排球落入球车的哐啷响声，本以为是哪个手痒的一年级随手玩球，探首进去一看，意外发现本该已经离去的岩泉前辈和及川前辈肩并肩靠坐在场边，及川正顺手摸过一个球来遥遥投篮。

这一下没有进，发出一声闷响后球骨碌骨碌滚远了。

影山在某种不可抗力的驱使下嗖地下蹲躲到了窗台后面，以至于馆内闲谈的两人甚至连他的影子都没来得及看见。这个角度他什么也看不见了，隔着大开的窗和门倒是还能听见他们谈话的声音。影山攥着那个拖把柄，稍稍倾首去捕捉馆内的细小动静，只听见及川疲惫而带着笑意的声线、不似往日轻快地这么说着：“小岩还记得刚刚对面那个二年级主攻手吗？哇哦、他的表情可真不错，凶得够有气势的。”

“是是，你这变态不就喜欢那种表情。”岩泉听起来像是灌了口水，一句话断成两截，听起来模模糊糊，“……越凶你还越兴奋咧。”

“……太过分了吧！你明明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我明明……”

这之后的话影山听不到了。

他光顾着思考凶和喜欢和兴奋三者间的因果关系就快把自己的CPU运转到爆炸了。

原来……原来如此，他每次露出想要搭话的犹豫表情的时候，难怪及川前辈全部都笑笑当做没看见，原来如此，自己那么喜欢笑、天天如春风一样和煦的那个及川前辈，原来更喜欢表情凶狠有气势的后辈吗？

……话说回来，凶狠的表情算是怎么一回事？

影山想了又想，再三琢磨。他本身不是什么表情丰富的人，但眼睛长得大、眼神又尤其亮，小时候常常被邻里夸赞可爱，这显然不是他此刻需要的东西。努力回想前辈提到的那个人对他而言未免也太难，对手的脸在他眼中就是一块一块的白板，如今要回忆，想当然不现实。

他想起隔三差五就要被及川前辈抱怨太凶的岩泉前辈，如此看来这原来是一种隐晦的夸赞，按频率来看溢美之词出现得堪称频繁，两个人间的关系果然非同一般。岩泉前辈又是怎么样的人呢？——事实上岩泉对他们这些一年级根本就不凶，甚至算得上和善，非要说的话，他的眉峰浓密锐利，竖眉时气势逼人，大概是整个人身上最凶的部分了。

对，就是这个！“气势”。

影山仿佛一下子想明白了，没办法摆出正确的表情，就只能靠气势取胜了！

首先卷起袖口和裤脚，看起来不干练可是不行的；眼睛睁大，努力倒竖起眉毛，嘴角放平、最好下撇，能够凸显一点冷酷气势；握拖把的姿势也要帅气，高高提起，重重落下，声势至少不能输给及川前辈的投球。

影山就带着这样的姿态，重重把拖把掼在地上，气势如虹地大喊了一声：“打扰了！打扫！”

“太过分了吧小岩，你明明知道不是这么一回事，”及川在刚刚的比赛里累得要虚脱，此时还没回过劲来，色厉内荏地嚷嚷着，“谁会喜欢凶凶的家伙啊，我明明没这样说！那种对手最让人火大了，不管怎么想……”

“……还是全部狠狠打败，才最让人痛快。”他的眼睫压下，修狭眼眸难得露出锋利神色，转瞬间中和了过分妍丽的五官，真正有了球场上令人望而生畏的风范。岩泉轻咂一下舌，这回事同那回事恶劣程度根本相似，也不知道这个解释说来干嘛用。

没等他开口，体育馆门前猛地传来震耳欲聋的大喝：“打扰了！打扫！”

岩泉让这中气十足的一声震了一头，转头看看及川，对方脸上同等的不知所措。影山站在原地看过来，啪地鞠了一个标准九十度的躬：“及川前辈！岩泉前辈！比赛辛苦了！”

这算什么，热血上头一时间没控制住吗，然而很不幸的是，及川恰好对他的脸很有印象。故而，他这副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做派令及川心生疑惑，尤其对方的表情怎么看怎么怪异，每每与他对目时又扭曲更甚，不得不让他开始被迫反省自己。

“小岩，我最近应该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及川压低音量，和岩泉小声耳语，“为什么他看起来一副要杀我的样子。好啦、好嘛，我坦白，看他那种想说话又不敢说欲言又止的表情很有意思……不要这样看我！我可没有欺负过他！”

“闭嘴吧垃圾川。”岩泉用正常音量给出回答，“疑惑别人的时候，先给我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啊混蛋。”

影山注意不到及川的单方面悄悄话，及川没对他的表现露出满意神色，他有点不知道接下来嘴角应该怎么摆，手心也汗湿了。“及川前辈，”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这样与他搭话，“我是一年级的影山飞雄！今后，请多指教！”

表情好像变得缓和了。这孩子，看起来非常紧张啊。及川注视影山因为睁得太大令睫毛都打着颤的眼睛，突然之间好像明白了对方的心情。无法不去回应，他露出了一个幅度不算太大、但万分柔和的微笑，尽力地做得像最好的前辈那样，温言以待后辈：“我记得，飞雄是二传手吧？”

“……是。”影山觉得心脏跳得又有点乱七八糟了，他的前辈原来记得他，甚至还知道——他们打的是一样的位置。

“要加油喔。”及川说，“之后要接手我的位置，不好好加油的话果然还是不行啦。”

“是！”影山不知不觉挺直腰板，也渐渐忘了要去调整表情。随后他从地板上拾了一颗球，双手捧着，紧张而期待地递到及川面前：“能请及川前辈、教我托球的窍门吗？”

及川看着他，像是觉得他可爱一样，笑意渐深了些。他接过球，习惯性地搁在手心旋转而后握住，笑着对影山说：“那你再叫好听一点，我就考虑要不要收你做学生。”

那是影山印象中为数不多的，及川对他露出的真心且愉快的笑容。

那时影山还尚未知道自己天赋几何，而这天赋又会如何左右他此后的人生。

“如果在比赛中碰上，我一定会把你打到落花流水，等着看吧！”

影山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这样流着眼泪鼻涕、看起来狼狈兮兮的及川前辈，他无言以对，及川的心境与他全然不同，而他无论说出什么话，都好像是对他这份追求胜利决心的某种亵渎。好在他如今已经知道如何自然地收拾表情，此刻也仅仅是面色如常地翻了一下口袋，掏出纸巾来递给他。

及川毫不客气地接了过去，用力擤了擤鼻涕。岩泉说的也没错，再好看的脸哭成这副模样也很难赏心悦目，大概及川自己也有所觉悟。

影山已经大概明白及川讨厌自己的那种心情了。或者及川的厌弃并非冲着他本人来，也不针对他身上的任一部位，甚至那都不是某种具体的、能够用语言来描述的情感。但他已经不将他看作“自己人”了。对于及川来说，影山是对手，是需要被打败的对象。

这没什么不好的，影山想。于他而言，如果能亲手击败像及川这样出色的选手，也能得到同等程度的快感，而并不会觉得愧疚或是其他。

但是。

看不见及川前辈那样的、漂亮的笑，比预想中还要来得让人难过。

总会习惯的。就算及川曾经在他的世界里做过至少一天的英雄，影山总得长大到再也不相信英雄存在的岁数。这就和他如今已经习惯不在球场上紧张、知道托球时哪个姿势会最顺利，以及面对别人要用什么样的表情一样。他很快会超越印象中的那个人，到那个时候，这样的“英雄”就不被他所需要了。

影山飞雄自己也会成长成为优秀的二传手，会拥有自己的需要交付位置的后辈，追逐新的目标与新的胜利，或者也会成为别人的英雄，尽管他自己也并不在乎。

本该是这样的。

及川丢下了手里的纸团。他哭得鼻尖都是红的，强自咬着牙根没让喉咙哽咽出声，为此把整个鼻子都塞住了。影山的纸巾稍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不过他并不打算道谢，他这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后辈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待人面无表情的，眼神里情绪翻滚涌动，还以为谁看不出来他在思考似的。

一副强作老成的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在copy那个牛若——怎样都好，都一样啦，反正两个都很让人讨厌。

及川盯着影山的脸看，而对方歪了一下头，明显露出不解的神情。眼睛被眼泪浸泡得有点肿了，笔直看人的时候感觉上下眼皮往中间挤压，怪难受的，这种感觉加重了及川的不爽。此刻他只觉得影山嘴角平平的弧度怎么看怎么像极了牛岛，当前阶段他的最大敌人，也是近期内的最讨厌对象。

他的后辈怎么可以长得像他的宿敌，这种事当然是不行的啊！

在岩泉能够出声喝止他之前，及川抢先下手，一边一根手指点住影山的两边嘴角，强迫他翘出了一个生硬而又有几分滑稽的微笑。影山到底修炼还不到家，轻易露出惊愕眼神，握住及川两个腕子试图从他魔爪底下挣扎，又显露出一点不知所措来。

及川才不管他高不高兴，自顾自闷着鼻音毫不客气地指责：“小孩子就给我乖乖这样笑！装什么扑克脸啊！”

影山无辜死了，先不说及川也不过大他两岁，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会不会太善变了点啊，故而他强拉住被及川拉扯开的两边嘴角，提高音调“哈？！”了一声。

然而下一秒及川就对他笑了，笑一笑，又皱皱眉头，轻轻地吸一下鼻子。

“这样不就顺眼多了吗。”他说。

本该是这样的。

但为了那个笑容，就让他多当两天英雄好了。